天賜— (二少的成長日記)
數日前, 信箱裡傳來了一份同事轉寄的郵件 . 內容是關於台灣女人在生產的過程中, 可能遭遇
到的一些過度的醫療行為 . 相同的內容在早先幾天的報紙上曾經展讀 . 關於這些醫療行為不當的地方 ,
我們沒有足夠的相關專業知識去判斷 , 當然也無權去批評這樣的行為是否過當 .
也許是所受的訓練如此 , 也許是臨床的心得相互傳遞 . 也許是個人經驗的累積 ,
也許是眾口鑠金所造成的積非成是 ?
基本上 , 醫生從事懸壺濟世的神聖工作 , 出發點絕不會有惡意 .
就好比所有的人都不會故意要把事情搞砸 , 況且這期間牽涉了醫德以及醫療糾紛的問題 ,
寧可多做卻絕不可以都不做 .
不想去爭辯此一行為的恰當與否 ,
倒是該篇文章中所述及的醫療行為卻真實的發生在自我的週遭 .
老婆兩次的生產都有幸隨俟在側 , 徹頭到尾的全程參與.關於如何的醫療行為 , 並沒有特別在意 .
當時所關心的不過就是孩子是否能順利的產出 ?
母子是否都能平安的問題 ? 雖說現代醫療科技進步 , 生產過程仍可能因為麻醉 ,
倒置胎盤 , 血崩或是羊水栓塞等問題 , 面臨極大的風險 .
基本上 , 能否順利的引產 , 並且產下健康的下一代 , 才是最重要的 .
至於那些專業的醫療行為 , 該或不該 , 又豈是我們所能夠去衡量的呢 ?
在緊要的關頭 , 相信醫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 .
卻也因為這樣的一封郵件 , 我的思緒似乎又拉回到當時 .
看著現今的兩個小寶貝活潑自在的成長 , 心中的感觸是很深很深的 .
而時間也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 .
由於在生涯規劃裡並沒有一結婚就生孩子的打算 . 也就一直沒有做懷孕的準備 ,
著實也過了好些浪漫的兩人時光 . 眼看著歲數漸增長 , 老婆也擔心起淪為高齡產婦的種種隱憂 ,
於是開始計劃著做人的千秋大業 .
起初的進展並不順利 , 也許是妻子的體質較虛弱 , 也許是之前的手術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後遺症 ,
越是期望能夠如願 , 就越是無法如願以償 . 心理真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.
終於懷孕了 . 懷著興奮的心情感受著每天滋長的喜悅 . 然而卻在即將屆滿八周的時候 ,
醫生做了最壞的檢查報告,說這孩子沒有了心跳 , 也許是基因的問題 , 必須做手術予以流產 .
聽到這樣幾近於死刑的宣判 , 猶如在寒天裡讓冰水澆灌了頭頂 .
老婆再也忍不住的放聲痛哭了起來 , 而我也眼角噙著淚水陷入極度的不安當中 .
難道我們真的必須為自己年少時所犯的過錯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嗎 ?
手術後 , 日子漸漸平靜了下來 . 然而心中那股期待著新生命降臨的渴望 , 卻一日一日的膨脹
擴大起來.我們過於不敢強求 , 只敢謙卑的向著老天祈求. 好不容易又有了懷孕的跡象 .
這回我們秉著無比謙卑的心情 , 小心翼翼的呵護著這個脆弱的小生命 , 深怕一個不注意又要前功盡棄 ,
擔心有甚麼樣閃失的話這罪過又將加諸在自己頭上 .
總是輕聲細語 , 總是躡手躡腳 , 認真的避開所有的禁忌 , 試著跟肚子裡的小生命說話 , 也盡可能
做著最好的準備 , 等著以無比欣喜的心情和溫暖的懷抱 , 來迎接這上天所賜予的恩典 .
那一年香港九七 , 恭逢其盛的意圖因而打消 .
預產期接近 , 老婆自己也有了預感 . 半夜痛醒了, 拎起早已打包好的行李 , 趕緊去了醫院 .
頭一胎總是比較困難的 , 而痛楚的過程也將是緩慢而漫長的 . 而身為男人的我們 , 感覺不到苦 ,
只能挨在老婆的身邊 , 溫暖的手讓她握著 .
一波波的生命顫動的痛楚 , 透過指尖的激情交流 , 敲擊著彼此急促的心跳 .
隨著陣痛的越來越急 , 越來越猛 . 最後的奮戰才要開始 . 老婆被推入了窄小的產房 , 這意味著
漫長的等待 , 收成的時間到來 . 十月懷胎 , 瓜熟蒂落 , 是再也自然不過的事情 .
女人以自己的本能來生育及餵哺下一代 , 讓孩子以他自己選擇的時間以及節奏來到這人世 ,
這應該也是一種對於生命的基本尊重 .
至於那些違反了自然 , 或是以自我私心的念頭所做下的決定 , 其所經歷的 , 所感受到的 , 所獲得的 ,
絕對也都是有所欠缺的 .
人總會年華老去 , 人總有身體病痛 , 沒有一種苦可以像生孩子一樣在苦裡頭夾雜著滿足 .
也沒有一種烙印或是傷痕 ,可以驕傲展示其偉大的堅持 .
看著老婆所受的苦 , 看著額頭上滿是的汗滴 , 看著母體使勁的推擠 , 看著孩子奮力的掙脫 .
在彼此心意相通的默契下, 共同成就了生命的孕育 . 而我只能心虛的站立一旁 , 羞愧的滴下了眼淚 .
是欣喜的眼淚 , 也是感謝的淚滴 . 感謝上天賜給我麟兒 , 也感謝老婆無怨無私的付出 .
感受老婆身受的苦 , 感受了生命初現的掙扎 , 唯有用更多的愛心去好好的包容 , 細細的照料 .
翻閱著紫微斗數 , 研究著八字四柱 , 期望小孩有個好的發展 . 聰穎機靈 , 博學多聞 , 有領導才能 .
期許他博學於文 , 約之以禮 , 做一個君子 . 期許他博學廣識言有物 , 文采煥然格成局.
其實 , 孩子的未來何可強求 , 只是謙卑的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長大 , 做一個對國家社會有貢獻的人 .
我只是謙卑的期許 . 孩子滿月 , 父親卻走了 . 孩子似乎是父親的延續 , 我一直這麼認為 .
也許對父親沒有做的關懷 , 我應該加倍的投注在孩子們的身上 .
只因為他們是上天所賜予的 , 也是我們虔誠祈求來的 .
過了一年多, 另一個小生命誕生 , 讓原本的生活變得更加的充實 .
這孩子的到來可是經歷了災難的 .
那一年澳門回歸了中國 . 中秋節前 , 發生了死傷慘重的大地震 , 原本該是闔家團員的時節 ,
許多人頓時流離失所 , 也嚐遍了至親好友一夕永別的酸楚 .
孩子在災變的隔天來到這個世間 . 外頭街道幽暗 , 附近的發電機嗡嗡作響 , 四周瀰漫著柴油味 .
在昏暗的手術房裡就著微弱的燈光 , 同樣的手讓老婆緊緊握住 , 又是一陣撕裂的痛 .
由於是經產婦 , 第二胎顯的輕易了許多 . 時程短了點 , 然而所經歷的 , 所感受到的 , 所獲得的 ,
仍然是同樣的深深真切 .
面貌俊秀 , 個性溫和 , 頗有辯才.
因為歷經了苦難 , 期許能有安得廣廈千萬間, 得庇天下寒士盡歡顏的胸襟 .
也期許能夠博引辟析徵義理 , 安定靜慮釋人心 . 平安的長大 , 做個慈悲為懷 , 能捨能得的人 .
孩子是我們的希望 , 要孩子成為甚麼樣的人 , 我們必須時時關心 , 除了給一個好的家世以外 ,
必須教育他們良善的生命價值 , 並且在人生的每一個重要的轉彎路口 , 給予殷切適當的期許或建議 .
如是而已. 不需要教他怎麼走 , 因為他會跟著你的步伐去走.
放眼看看眼前的社會 , 離婚率的創新高 , 單親家庭的急劇增加 , 外籍新娘的融入 , 基礎教育的無所適從 .
缺乏教養的小孩 , 沒錢唸書的孩子 , 迷失方向的孩子 , 麻木逃避的孩子.
我們的社會是怎麼了 ?
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甘霖 , 是希望的種子. 沒有了水 , 沒有了養分 , 沒有了細心照料,
甘霖終將枯竭 , 而種子也終將乾萎 , 永遠也無法專心的長大茁壯 , 永遠也成不了棟樑.
接收了上天的恩賜 , 栽種的人 , 我們該如何做 ?
[文章寫於 20030415]
翻看這一篇寫於十年前的文章 , 再一路回顧孩子們的成長歷程 ;
不得不感嘆歲月的流逝 , 也深刻感受其間的辛楚 ;
生養孩子本就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,尤其看著孩子一天一天的成長 ,已然長成春風少年 ;
心中的寬慰是難以言喻的 ……
對於孩子的教養仍本著初衷 , 不外乎還是希望孩子能夠平安, 健康 , 快樂的成長 ,
並能夠依著自己的性向開心地發揮 ,
揮灑自己的一片天空 ……
[寫於 20141231 跨年夜]
